又現青山

光启市高考状元老乡

门神

 


“浮椿花期,一朝一夕。”


———


“就他那样,也配做门神!?一脸穷酸书生样,瘦弱的风一刮就跑了,我到时候捉鬼还是救他?”

 

土地公公默不作声地笑着,端着温好的酒,步履蹒跚的向神荼走来,“这也是天帝的意思,不能总是以武服鬼嘛,总有些鬼是通情达理的,正所谓动之以情晓之以理.......”

 

“放屁!”神荼唾骂道,“他就是看我不顺眼,给我找个政治辅导员,嫌弃我没文化呗!”

 

“年轻人,万事讲究阴阳平衡。“土地公公若有所思的说着,“你和郁垒还未接触,怎知他就一定是你的恶呢?”

 

这时轮到神荼不说话了,呆滞了半天小声嘟囔了一句,“反正我不喜欢他。”

 

土地公公年纪大但耳朵好使,眼角堆砌起皱纹,摇摇头没有说话。

 

神荼在整个度朔山找政治辅导员的时候,辅导员正站在桃树下,教入选的十二生肖们天庭礼仪。

 

“手端平,眼要直。”

 

“郁......郁垒仙君。”亥猪欲哭无泪地喊着,“我实在是够不到了。”

 

其余的十一位小仙听闻后纷纷望了过去,却看见小亥猪一脸滑稽模样,皆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。

 

小亥猪听见笑声后更加紧张,一个重心不稳从坐垫上摔了下来,连打了几个滚,正好滚到神荼的脚边。

 

小亥猪摔的肉疼,起身拍拍肚子上的灰尘,一抬眼就对上了神荼仙君冷峻的视线。

 

“拜......拜见神荼仙君。”小亥猪口齿不清地说着,差点咬到自己的口条。

 

其他的动物立即收了笑声,纷纷随小亥猪一般,向神荼仙君行了礼。

 

神荼不以为然,鼻腔里冷哼一声,“起来吧。”

 

众小仙谢过,又听见神荼不依不饶地指桑骂槐:“整天教的没学会,倒是学会了笑话别人。”

 

小仙们害怕的低下了头,一声不吭。

 

郁垒看着神荼刻薄的样子微微扯了扯嘴角,款款走来轻声问:“不知神荼仙君大驾光临,今日所来何事?”

 

神荼终于想起来,轻蔑地朝着郁垒笑了一下,“还能有什么事,捉鬼啊。”

 

正值人间春节,也是百鬼蠢蠢欲动的时机。

 

过几天就是小寒,是冬季里的第五个节气,也是温度最低的时刻。现在动身前往人间,正好赶在阴气最重的时候,捉拿那些霍乱人间的鬼。

 

“神荼。”郁垒低声唤着身边人的名字,“天帝说世间万物都有改过自新的机会,等会遇见小鬼可不可以......”

 

“不可以。”神荼冷冷地打断,“我时间宝贵,等你念完超度咒,我都去找李天王喝完两坛酒回家了。”

 

“那不是超度咒!”郁垒着急解释道,却仍然不甘心,“可是众生平等,皆会犯错,神仙会,鬼怪也会!人间多的是被怂恿的恶人,你就不能给他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吗?!”

 

等郁垒气呼呼地说完这一段后,神荼懒洋洋地打了一个哈欠表示毫不在意。

 

“我就不会犯错。”神荼瞥见郁垒一言不发洋洋得意,“你以为都像你一样,我的大善人?”

 

“白面儒冠。”神荼嗤笑道。

“一介莽夫。”

 

到了人间二人选择了分头行动,一个人城东一个人城西,最后到中心汇合。

 

毕竟到年底领俸禄是按件计的,既然大善人自己提出来各自行动,自己何不顺着对方,勉为其难的接受呢?

 

神荼这样想着步伐便轻快了起来,冲着热闹的人间大吼一声,“鬼孙们,你爷爷我又来了!”

 

修为不够的小鬼听见这一声吓得魂飞魄散,边跑边骂道:“老子就想逛个集市还被逮,死门神!”

 

今年的收获比较少,大概是还有钟馗天天巡逻,无恶不作的鬼怪数量直线递减。在收拾完自己区域最后一个恶鬼之后,心里开始盘算着下次跟天地提提意见,能不能和钟馗分工再明确点。

 

边想边收紧装恶鬼的锦袋,沉甸甸的。卯足了劲往肩上一扛,便动身前往中心找郁垒汇合。

 

郁垒第一次来人间,任务结束后便闲逛了起来。最后在一排灯笼前停下了脚步。那是人间特有的猜灯谜游戏,猜中六个可以得到一把题字的洒金折扇,留作纪念。

 

郁垒跃跃欲试,毕竟当了这么多年的文官,知识涵养是不吹嘘的。

 

神荼气喘吁吁地扛着袋子找郁垒的时候,看见郁垒满心欢喜地把弄着手里的扇子,身着的红衣软甲和人间热闹的夜幕融合一体,暖橘色的火焰在周围乍起,烟雾弥漫笼罩着撞入尘间的神明。

 

郁垒察觉到了气氛的变动,回首正巧对上了神荼的目光。看在扇子的份上,也不计较之前和神荼的不愉快。

神荼围着他转了三圈,最后直勾勾的看着眼前人,“你捉的鬼呢?”

 

郁垒被盯的心虚起来:“都......回去了啊。”

 

“你一个捉鬼的放鬼归山啊?!”

 

“不是啊!”郁垒小声的反驳道,“我施了一个法术把它们圈起来给它们讲了一遍仁义礼智孝,他们听了之后痛哭流涕决定重新做鬼。”

 

“......“

 

“哦,对了。”郁垒收起折扇从怀里摸索着翻出一张纸来铺平展开,”改天还要麻烦你把这个名单送过去。“

 

“这是什么?”神荼接过来疑惑地问。

 

“皈依佛门的名单,让钟馗通知一下,开春的时候在度硕山的柳树下开讲。”

 

“......”

“你可真是我祖宗。”神荼咬牙切齿地说道。

 

 

两位门神去天帝那复命交差后,神荼便独自一人风风火火地到李天王那讨酒喝。

 

捶胸顿足地把来龙去脉讲给李天王听,李天王听的津津有味,碍于情面只能强忍着笑意,安慰着喝醉的神荼。

 

“天帝真的是老眼昏花糊涂了,还同意了这门荒唐事。”说罢又是一杯酒入喉,“给鬼讲课,鬼才听呢!”

 

李天王小声嘟囔着:“可不就是给鬼听嘛。”

 

喝着喝着就醉了起来,神荼思家心切,嚷嚷着要回度朔山。

 

走到殿门口正巧撞见了前来寻神荼的郁垒仙君,道了原娓后,郁垒淡淡说道:“给我吧,我送他回去。”

 

“我不跟他走!”神荼听见郁垒的声音一个激灵,不管不顾地反驳道。

 

郁垒低下身来凑到神荼的耳边悄悄说道:“外面夜深露重,我怀里温度正好,你没得选。”

 

神荼醉得不省人事,就当刚刚是应激反应说了梦话。

 

李天王见神荼仙君没有反驳下去,便微微点头以示感谢:“那就麻烦郁垒仙君了。”

 

“不麻烦的。”

 

回到度朔山的时候万籁俱寂,郁垒轻轻地把他放到桃树下,从怀里拿出一罐陶瓷药瓶,拧开盖子捻在指腹上,涂抹在神荼擦伤的胳膊上。

 

吹了一路风,醉意也清醒了不少,闻到一阵淡淡的中草药味,神荼顺嘴问了一句,“什么啊这是?”

 

郁垒接着手上的动作,卷起神荼的衣袖:“是桔片制成的药膏,你受伤了。”

 

听闻神荼便抽回胳膊,“这点小伤,两天不到就好了,你管它做甚。”

 

郁垒见状立刻又把胳膊拉了回来,“这怎么能行,天帝让我在你身边就是让我们相互帮衬相互照应,我这是奉命行事。”

 

神荼听闻又端起素日里的架子来:“那你帮我转告天帝,我粗人一个不值得他老人家如此操心。”

 

“我偏要。”郁垒气急败坏地说道,神荼却不由得笑了起来。

 

“你说你,何必呢。我脾气这么爆,这都几次了,你都打不走。”

 

 

后来两位门神地态度稍微缓和了一些,至少不像从前般争锋相对,剑拔弩张。

 

神荼无聊的时候也会躺在桃树下旁听郁垒读的那些酸诗;

 

郁垒从新借到的古籍上看见什么芬芳花卉,便动身去采摘制成佳酿,每逢佳节送到神荼门前。

 

日复一日,年复一年。

 

于是有一天,十二位小仙门顺利毕业,在最后一节课上郁垒仙君邀请每一位小仙分享一则小故事。

 

巳蛇吐着信子跃跃欲试,郁垒便同其余的小仙们一起竖起耳朵,听它娓娓道来。

 

“我的家乡四季如春,生长着各色各样的花卉。在人间银装素裹的时刻,我的家乡百草谷内的悬崖峭壁的夹缝里还会迎风生长着浮椿。浮椿花不光香味扑鼻,更是一味治百病的药材,根据祖先相传记载,伤口涂抹过浮椿药膏的地方,以后便不会再轻易受伤,相当于镀上了铜墙铁壁,练就了金钟罩铁布衫。”

 

“但花期极短,没有特殊的容器保存,只能存在朝夕之间。”

 

“真的假的这么神奇啊。”

“蛇足地灵,行医解毒更是代代相传,应该可信。”

 

小仙们七嘴八舌的议论着,郁垒戳了戳躺在身边的神荼,“你见过浮椿吗?”

 

“没有,哪有那功夫去。”神荼懒洋洋地回答到,“再说了,都说是一个传说,是真是假还不一定。”

 

“话是这样说,你就不想尝尝在浮椿酿的酒?”

 

听到有酒喝神荼的眼神亮了亮,但自己毕竟是堂堂门神,于是大门神撇撇嘴口是心非地说了句“不想。”

 

但郁垒记在了心上。

 

于是在又一年小寒之际,一向恪尽职守的郁垒仙君难得向神荼仙君请了假,谎称自己身体抱恙,独自一人动身前往了未知的蛇族境地。

 

神仙踏入他族境地要想不打扰族人只能掩去仙力,暂时化为凡人。

 

郁垒仙君自然是受不了夹道相迎的气氛,未曾思索便施法掩去了仙身。

 

这一施法,郁垒仙君在剩下的五个时辰内便真真正正化为了凡人,蜿蜒曲折的山路还是高耸入云的山脉只能自己攀爬。

 

一路艰难坎坷,到了黑山处,脚底也磨出来不少血泡。金色的浮椿还在风中摇曳生姿。

 

“还剩最后一步。”郁垒对自己说,目光欣喜又炽热。在背包里找到一些绳索,寻来一个木桩缠绕在上,又钉入泥土里,另一端又缠在自己的腰上。

 

黑山的石头异常的坚硬锋利。攀爬了一半后,郁垒那双拿笔写字的纤纤细手,也被划开了伤口布满了血痕。

 

痛到最后也就麻木了,最后眼里尽是那株开放在冬季里的花。

 

正当郁垒小心翼翼收好花的时候,突然峭壁上爬满了黑蛇,凶狠的冲郁垒吐着信子。接着一个猛冲,吓得郁垒从山崖上摔了下来,跌得生疼。

 

但那些蛇依旧是不依不饶,紧盯着郁垒大声的呵道:“族人们,他就是门神郁垒,喝了他的血,我们就可以化成蛟龙,从此与天庭抗争!”

 

郁垒听见后觉得五雷轰顶,来不及多想只能逃。一路狂奔跑出了黑山,终于在百草谷外遇见了巳蛇。

 

郁垒一瞬间觉得自己得救:巳蛇作为蛇族的首领,一定能号令刚刚攻击自己的黑蛇。

 

郁垒刚刚准备开口,却听见巳蛇冷冰冰的声音从面前传来。

 

“郁垒仙君,您平时教诲我们要互相帮助,怎么到了你可以帮助我蛇族的时候,就反悔了呢?”

 

郁垒诧异地瞪着自己曾经的学生,不可置信地问:“这是你设计好的?”

 

“没错。“巳蛇毫不掩饰,“不这样骗你如何助我蛇族恢复荣耀,现在正是小寒,又是十二年一轮回,细细算来,那些蠢蠢欲动的上古凶兽,今夜该出动了吧。”

 

“哟,郁垒仙君,我们的神荼仙君干什么去了啊,你说他一个人,还能回来吗?”说着巳蛇胆子也大了起来,拍着郁垒的肩膀,在他的脸旁吐着信子,嘶嘶的声音吵的头疼。

 

“你给我闭嘴!”郁垒终于在这个时刻恢复了法力,打断了巳蛇的那双手。

 

那是郁垒第一次发火,眼神比任何仙君武神都冷峻可怕。

 

郁垒见自己废了他的手便就此作罢,毅然决然地动身前往人间。

 

此时的神荼仙居和钟馗联起手来收拾最后一个赤焰金猊兽,也是负伤累累。

 

郁垒看见鲜血淋漓的神荼,顾不了身上的疼痛飞奔而去,却一个踉跄跪倒在神荼的面前。

 

神荼刚刚结束战斗看见同样鲜血淋漓的郁垒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,一句“你怎么了”还没问出口,就发现郁垒反手抓住了自己的胳膊。

 

“对不起。”郁垒忍着痛垂下头说道。

 

神荼还是云里雾里,刚准备开口问些什么,后面突然出现两位天兵天将。

 

“得罪了,郁垒仙君。天帝让你跟我们回去,等候发落。”

 

郁垒没有反驳,踉踉跄跄的站起身来准备随同他们离去。

 

“你们抓他做甚!”神荼暴怒冲他们咆哮道:“一个屁都不放来抓我的人!老子同意了吗?!”

 

天兵天将顿时语塞,支支吾吾半天只挤出来一句“帝君有命不得不从。”气得神荼抄起来手边的凶兽,摔到他们面前。

 

“算了吧,神荼。”郁垒抬眼说道,“别为难他们。”

 

“你又没犯天规你走个屁!”神荼冲他生气地骂着,“他们天天就闲得……”

 

“我犯了,神荼。”郁垒打断了神荼未说完的话,低声细语的说着:“我犯错了。”

 

“走吧。”郁垒在风中存下这一句,只留神荼和地上可怜的凶兽相依为命。

 

不远处的地面上折射着金光,晃着神荼眼睛疼。

 

钟馗上前捡起来:是一个雕工精湛的红木盒,里面安安静静地躺着的是那株来之不易的浮椿。

 

神荼气不打一处来,火急火燎地使唤钟馗喊来方圆几里所有的土地公公,又花了半天打听整件事情的原委。

 

等到蛇族附近的土地公公赶来,被神荼全身血色以及恐怖声色吓到,哆哆嗦嗦战战兢兢地说了小半天。

 

神荼听完之后怔住,又咬牙恨恨地说道:“这个傻子。”

 

随后目光锁定到最后来的土地公公上,“你!带我去百草谷!”

 

于是在巳蛇哭着失去自己的双手的时候,又被迫迎接杀气腾腾的神荼,还没来得及行礼,就被神荼打断了腿。

 

南天门外。

 

神荼赶到的时候,听见整个天庭回响着对郁垒的处罚。

 

“贬至凡间历劫十载,夺取五百年的修为。”

 

神荼提着巳蛇风风火火地闯进大殿,一把把手里的巳蛇摔在地上,怒吼道:“给老子说!有半句假话我打爆你的头!”

 

巳蛇不敢造次,一五一十地在天帝面前说了实情。

 

最后蛇族被夺走四肢与封地,再也感受不到温暖。

 

郁垒仙君沉冤得雪,但玩忽职守的罪还是要罚。

 

“他的罪因我而起。”神荼理了理衣冠对天帝毕恭毕敬地说着:“所以,要罚的话便连我一起罚吧。”

 

“神荼仙君,你不是很讨厌郁垒仙君的吗?”

 

神荼死不认账,“我可没说过。”

 

天上一日,地上一年。

 

又是一年春好处,芳菲次第万物复苏。

 

郁垒只身一人流连忘返于百花丛间,突然听见身后传来魂牵梦绕的嗓音。

 

“阿郁。”神荼还是那一身黑衣衫,满眼尽释温柔。

 

郁垒回首诧异:“你怎么......?”

 

堂堂神荼仙君被这目光盯得不自在,瞬间又恢复了往日的神态,启唇之时还残留着昔日的孤傲。

 

“我来找椿。”

 

郁垒停下了手上的动作,风里携着笑意:“那你找到了吗?”

 

神荼上前挽起郁垒那双布满伤痕的手,哑声开口:“找到了。”

 

 

END

 

“蛇族欲意谋反,所牵连的黑蛇化为蚯蚓,贬至凡间,入轮回转世之道。”

 

“浮椿花期尚短,便拿蛇族寿命来换,从此盛开于人间春季,更名为——”

 

“迎春。”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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